7. 水与火的洗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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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了洗礼,问题可就大了!在穆斯林看来,一个穆斯林若受了洗,这就表示他公开宣布放弃伊斯兰教信仰,变成一个基督徒,这可是叛教的行为!

一九六七年一月,有天夜里我睡得正熟,突然间床铺剧烈晃动,将我摇醒。
是地震吗?我心里被一阵莫名的恐惧揪成一团,接着房间内充斥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受,这绝对是一种邪恶势力的入侵。
我一下子被甩出床外,在还分不清是身体或灵里的经验时,就像一根稻草般被卷入狂风暴雨之中,被抛掷、推挤。马赫穆德的脸闪过我的面前,我在心里祈求他能平安无恙。
我想,这一定是死期临近了。我恐惧颤惊,这可怕的势力就像一团黑雾,以大浪袭来之势吞灭我。我出于本能地大喊:“哦!主尔撒啊!”对我而言,祂现在代表了一切,我惊慌地寻求主,就像狗儿紧追着猎物般。“我呼喊主尔撒难道错了吗?”我问真主。当下就有一股力量涌入心中,我下定决心,更大声地说:“我就是要呼求祂的名!尔撒!尔撒!尔撒!”那强大的毁灭力量立刻趋于平息。我躺在那儿敬拜赞美真主,直到清晨三点钟,我的眼皮才再次合上。
直到雷丝汗端早茶进来时我才清醒,我躺在那儿,松了一口气。合上眼祈祷,竟看见主尔撒麦西哈就站在我面前,身穿白色长袍和紫色披肩,温柔地朝着我微笑,说:“别害怕,这不会再发生了。”
我知道昨夜恐怖的经历是出自魔鬼,而尔撒既然准许他来试探我一定对我有益处。我想起昨夜那出自灵魂深处的呼喊:“我就是要呼求祂的名!尔撒麦西哈!”
真主仍然站在我的面前。
“现在是你受洗的时候了,贝尔魁丝。”祂说。
受洗!我听得清清楚楚,但却是我最害怕听见的事!我穿好衣服,吩咐努尔·江和雷丝汗,在午餐之前不要来打扰我,然后就站在窗前思想。早晨的空气有点凉,花园里雾气袅袅,我知道受洗所代表的意义,这股反对势力是不会从伊斯兰世界消失的。一个人可以读读天经,不至于会引起什么敌视;但受了洗礼,问题可就大了!在穆斯林看来,一个穆斯林若受了洗后,就表示他公开宣布放弃伊斯兰教信仰,变成一个基督徒,这可是叛教行为!
这对我是一个极大的考验,我究竟该害怕被人攻击,说我是一个叛徒呢?还是要顺服尔撒?首先我必须确定自己是真的顺服尔撒,而不是幻觉,毕竟对于基督徒信任“声音”的这种经验,我还只是个新手。有什么方法比从天经中找到印证更好呢?于是我翻开天经,读到主尔撒自己是如何在约旦河受洗的;又读到罗马书,鲍鲁斯在其书信中提到死亡和复活的关系,受洗乃是让老我死去,让新造的人兴起,一切的罪都过去了。好了!这么说来,既然主尔撒自己都受了洗,那么我就应该顺服天经上的教训!
我拉铃请雷丝汗进来。
“去吩咐曼苏尔将车子准备好。”我说:“午饭后我要去拜访欧达夫妇。”
不久,我就坐在他们家的客厅里,我直截了当地对康说:“我很清楚地知道真主要我立刻受洗。”
他看了我半晌,皱着眉头,以极为认真的口吻说:“贝尔魁丝,您已经准备好承受那些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了吗?”
“是的,但是……”我正开口要回答,但康轻轻地打断我的话。
“贝尔魁丝,前几天我遇见一位巴基斯坦人,他问我,我在自己的国家是不是一位清洁工?您要知道,您这样做之后,很可能会失去您那尊贵的西卡太太地位,别人也不再尊重您是贵族世家了。而您从此就要和这些清洁工阶级的基督徒在一起。”
“这个我知道。”我回答。
“您知不知道,”他继续说:“马赫穆德的父亲也很可能会将他的儿子从您这里带走,给您贴标签,说您不适合做他的监护人?”
我的心被刺了一下,因为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。在康郑重的陈述之下,一切听起来都极可能发生。
“是的,这我也知道,康。”我虚弱地说:“我知道很多人会认为我犯下滔天大罪,但我一定要受洗,因为我要顺服真主。”
这时米吉尔夫妇恰巧出现,打断了我们的谈话,康马上告诉他们我要受洗的事。
他们两人没有做声,后来达伍德说:“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受洗的池子。”
“那么去白沙瓦的教会,怎么样?”玛丽建议:“他们不是有个受洗池吗?”
我的心凉了一半!天啊!白沙瓦是西北边境的省会,住的都是极端保守的穆斯林,他们以快速采取行动而闻名,如果在那地方受洗,不出一个小时,全城的人都会知道的!但也没有别的办法,只有这条路可走。我就拜托康,请他和白沙瓦的教会接洽,一两天之后再听取消息。
那天傍晚,电话铃响了,是法赫德叔叔打来的,他是我最亲爱的长者,时常教导我很多关于伊斯兰教的知识。
“贝尔魁丝?”他那富有权威性的声音,带着很不高兴的口吻。
“是,法赫德叔叔。”
“听说你在读天经,这是真的吗?”
“是的。”我感到很惊奇,他怎么会知道?他还听到些什么?法赫德叔叔清清嗓子,然后说:“贝尔魁丝,千万别和任何基督徒谈论天经。你要知道,他们会和你争论,把你越搞越糊涂。”
我想打断他的话,但是他不让我有插嘴的余地。
“不可以请任何人……”他加重语气。
“……请任何人到你家里来,都要先和我商量!如果你不听我的话,你所有的家人和亲戚朋友们,都不会再支持你的。”
在法赫德叔叔稍喘口气时,我抢了这个机会说话:“法赫德叔叔,请听我说,没有谁能不经我邀请就到我家里来。相信您记得,我一直都冷漠地拒绝那些没有事先约好就贸然来访的人。”我下了个结论:“但是,我想见什么人,就见什么人,再见,法赫德叔叔。”我把电话挂掉,心里不禁在想,果然不出我所料,问题慢慢来了!法赫德叔叔只不过听说我在读天经,就如此大惊小怪;如果他和我的家人们知道我受了洗,那将会怎么样呢?我实在不愿多想。这通电话如同火上加油,我受洗的事更加急迫了,我不确定自己能否抵挡这些亲人群起反对的压力。
康那边一直没有回音。第二天早晨,当我读天经时,我再次读到那个埃塞俄比亚的太监,他信真主之后,一看见水,便立刻要求腓利替他施洗。真主仿佛在对我说:“你现在就受洗吧。”
我清楚地知道,这是祂的命令。于是我不再多等待,否则,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拦阻。我从床上跳起来,放下天经,吩咐女仆们快快帮我穿上衣服,我要赶到米吉尔夫妇家。
“达伍德,”我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地问他:“白沙瓦教会那里有没有回音?”
“还没有呢!”
我提高嗓子说:“您不能就在这个地方替我施洗吗?我是说今天,现在。”
达伍德皱着眉头,他请我进屋里。“贝尔魁丝,这一步很重要,我们不能随随便便。”
“我必须顺服真主,祂一直催着我,要我受洗。”
我就告诉他早上读经的经过,真主要我马上受洗,以免节外生枝。
达伍德无可奈何地将双手一摊说:“今天下午我必须和我太太去阿波塔德,目前我没有办法帮你的忙,贝尔魁丝。”
然后他又伸手来扶着我的肩膀说:“您要忍耐些,贝尔魁丝,我想康那里明天一定会有消息的。”
我又开车去欧达夫妇家里。
“请您们帮个忙。”我一见到康和玛丽两人,就忍不住哭了起来: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现在就受洗?”
“我问过我们的牧师了。”康说,一面握着我的手,带我进入他们房里。
“他说这件事他自己不能做主,必须要开会通过。”
“开会通过?”我重复着他的话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他向我解释,他们的牧师很愿意为我施洗,只是必须要由教会的行政会通过才可以。
“这恐怕要耽搁好几天。”他补充说明:“如今任何事都很可能会发生。”
“是啊”,我说,“消息将会传出去!”我的心里迅速闪过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境。
之后,康告诉了我一件奇妙的事情。昨天半夜,他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,要他打开天经,翻到第四百五十六页,其中某句经节整个亮了起来,是安优卜记十三章14-15节。他读了这节经文后,觉得似乎就是要对我说的:“我已把我的肉挂在自己的牙上,把我的命放在自己的手中。他要杀我,我没有指望了,我要在他面前辩明我所做的”

我是否连这样的情况都准备好了?我真的有那么坚强的信心吗?想到这里,我便起身,抓住康的手说:“请您现在就为我施洗吧,纵使以后祂要我赴死,我也准备好了,因为在天上与我主同在,好得无比。”
我又坐下来,望着康,向他道歉说:“真对不起!康,恕我无礼,这并不是我性子急,我确实知道,是真主要我现在、马上就受洗,您能帮我吗?”
康也坐下来,用手摸着他那棕色的头发说:“当然可以。”然后又望着玛丽。
“我们不妨先去米吉尔夫妇家,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再说。”
我们一起到米吉尔夫妇家,大家聚集在客厅里,先安静地祈祷,然后康便深深地叹口气说:“我想我们大家都知道,真主带领贝尔魁丝走一条不寻常的道路,如果真主真的要她马上受洗,我们必须要替她想一个办法。”
说到这里,他就对着达伍德说:“您今天要去阿波塔德,是否就让我和玛丽带着贝尔魁丝一起去,我们在那地方会合,今天下午就安排她在那里受洗?不必再考虑去白沙瓦了。”
他们两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,于是我们便准备出发。我先赶回家,叫雷丝汗替我包了几件衣服,欧达夫妇说可能用得着。但当我在准备的时候,心里还是感到不安,祂是不是还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呢?是不是要我现在就受洗?我头脑里突然有个想法一直催促着我,怎么也驱散不了。于是我祈祷说:“天父啊!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呢?”
于是,就在当天——一九六七年一月廿四日,我接受了一个不寻常的洗礼。
雷丝汗仍然站在那里,等候我的吩咐。
“雷丝汗。”我再次说:“请将浴缸里放满水。”
她照着去做了,但脸上一脸茫然的样子,因为我从来没有在白天的这个时候洗澡。当她回报说水已放满之后,我便请她退去。我接下去的举止或许会有神学上的问题,但我已不去想这些神学议题了,只是想顺服内心那股有经文支持的强烈催促声。我现在就可以立刻受洗,因我不知道在重重的障碍中,我是否可以顺利地在下午受洗。
因着我想拥有更多真主的同在,且这么做也是出于顺服。走进浴室,踏进浴缸里坐下来,让水漫过我的肩上。我将手按在自己头上,大声宣告:“贝尔魁丝,我奉圣父、圣子、圣灵的名,为你施洗。”接着就将头压入水里,使整个身子得以被浸透。
我从水里上来时,喜乐得不可开支,口里不停地赞美真主:“哦!父啊,谢谢你,我实在是太有福气了!”我知道我所有的罪已被洗去,而我也被真主所接纳。
我没有把这件事解释给雷丝汗听,她内向的性格使她没有多问。几分钟之后,我就穿上衣服,等候欧达夫妇来带我去阿波塔德受洗。我不知道如此做是基于何种神学立场,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动机到底是什么,但有部分原因是这些基督徒朋友是那么地关心我、帮助我,且我也不想再徒增更多的困扰,因此便出发前往接受洗礼,尽管我已经完成真主要我做的事了。我试着要读天经,但因为灵里实在太喜乐了,以致于无法全神贯注。我再次回到刚刚顺服真主时,所在的荣光中。
“西卡太太,西卡太太!”
我抬起头来,看见雷丝汗,原来欧达夫妇已经在外面等我了。
我对马赫穆德说,我要出去一天,叫他乖乖在家。从我们这里到阿波塔德,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,沿途都是枞木和松树。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在浴缸里受洗的事情,因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表示对他们不诚实。到了阿波塔德市,米吉尔夫妇已经在传道协会那里等我们,除了他们以外,还有来自加拿大的鲍伯医师与其夫人麦黛琳,也是招待我们的主人,另外有一位巴基斯坦的传道人和他们在一起;此外,还有位圣公会的医生和另外一位巴基斯坦传道人。
“也许这正是一个预兆,贝尔魁丝。”欣娜说。
“因您的缘故,许多基督徒都合一起来了。在巴基斯坦,这可能是有史以来头一次,长老会、圣公会和浸信会的信徒们,大家聚集在一起,参加受洗聚会。”
气氛很紧张,房门紧闭,窗帘也拉起来了。这有点像第一世纪的罗马帝国统治之下,信徒们偷偷地在墓穴里受洗一样。当典礼快开始的时候,我四处张望,问他们:“受洗池呢?”康对我说,我受的是点水礼。
“但是尔撒不是在约旦河里受洗的吗?”我说。
在我们到布道所的途中,曾越过一条河,我本来想要求他们让我在河里受洗。但是冬天河水冰冷,其他人势必也要下入水中,就不再那么坚持,况且我很确定自己已经受洗了。
我再度接受洗礼。当水点在我头上的时候,我想真主此时也必定咯咯地笑着。典礼结束时,我看见全屋子里的人,个个都泪流满面,欣娜过来一把抱住我,久久无法放开。
其他人轮流过来向我道贺,欣娜唱了一首诗歌,康读了一段经文,然后就宣布散会,我们在泪光中,互道再会。
回到家里,刚踏进门,雷丝汗就慌慌张张地跑到我面前,眼睛张得大大地,声音中透露出极度的恐慌。
“西卡太太哪!不好了!您的家人来找过您,说他们已经知道您经常和那些基督徒们混在一起,而且……。”
“好了,别再说下去了!”我伸出手命令着,以制止她的喋喋不休:“告诉我是哪些人来过了。”
于是她把那些人的名字一一说出来,我心里立刻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,这些都是我的长辈,包括我的叔叔、婶婶和年长的亲戚们,这些人除了有紧要的事,平常是不会来我这里的!我的心不禁往下沉。
晚上和马赫穆德共进晚餐时,我尽量不让他发现我的恐惧。将他送上床后,我回到自己的卧房,从窗外看出去,在冬天皎洁的明月下,依稀可以看见我最钟爱的花园外貌。环绕我四周的,是最令我感到舒适的房子,我的至圣所、我的隐密处。
而今,我还能保有这个家吗?很奇怪的想法,可不是?因我一向拥有安全的家、财势与声望。以往,这类的问题从不曾困扰我,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存在。但这件事发生之后,问题也来了,因为我一切的“财势”与“保障”都握在我的家族手中,万一他们群起对付我,那我该怎么办呢?
我想这也是真主坚持要我即刻受洗的主要原因,因祂深知我的软弱。
“哦!真主啊!”我祈祷说:“求你不要让他们一次全部都来找我,而是让他们个别地来吧!”
我刚作如此无声的祈祷时,就听见敲门声。女仆进来交给我一个包裹。
“这是刚刚送来的。”她说。
我马上拆开来看,原来是一本天经,在扉页上有以下题字:给我们最亲爱的姐妹,祝贺她属灵的生日——下面有康和玛丽的签名。
我把它紧紧地抱在胸前,感谢真主赐给我如此的好朋友。然后我翻开来看,有句经文即刻吸引了我的目光:“使众人分散在全地上……。”在那时,这句话的意思对我而言,实在是奥秘难解。